版权信息 书名:对冲 作者:[美]阿莉森·施拉格 译者:任颂华 ISBN:9787521708653 中信出版集团制作发行 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一章 风险：是什么，出现在哪些非常规之处 有一个革命性的观点能够定义摩登时代和过往时代的边 界，那就是对风险有所掌控：未来不仅是神一时的奇思妙 想，人在自然面前也不是被动的。 ——彼得·伯恩斯坦 《与天为敌》 尽管内华达州艳阳高照，但室内还是很昏暗，也不透气；电视播放 着《我爱露茜》（I Love Lucy），但画面不清晰，也没有声音。铃响 了，一个相貌平平的矮胖男子出现了。突然间，十几个女子从长长的迷 宫一般的走廊里跑了出来，匆匆经过我的身边，然后在门厅站成一列。 每个女子双手交叉在背后并走上前说出自己的名字。那个男人指向他左 手边第二个穿着红色丁字裤和蕾丝胸罩、体态丰满、淡金色头发的女 子。女子拉着他的手把他带进了房间。 欢迎来到“月光兔女郎农场”。也许你从来不会指望在一家合法的妓 院里见到一位专门研究养老金融的经济学家，但我不是一个寻常的冒险 者。为了更好地理解风险，我会去寻找风险。但我不会去探寻让肾上腺 素飙升的场所。我从来没有蹦过极，也不滑雪，也可能是唯一不敢乱穿 马路的纽约人。我不会出于藐视概率的冲动而探寻有风险的地方，但我 会去探寻那些不寻常的地方，以便更好地理解风险并学习如何管理它。 我接受过培训，可以制定政策，为行业领袖提供建议或在大学里进 行研究论文的写作。但我还是去了那里，来到位于内华达州偏远角落处 一间乙烯基树脂立面的房子里，坐在红色天鹅绒的沙发上——因为类似 性服务行业这样的市场因风险而繁荣。我们总能找到更好的方法来评估 和降低风险，所以我会四处探寻——只要那里有人可能在与概率进行抗 争。说到底，如果你不知道股票市场将飙升还是崩盘，或者你会活多 久，那么，为了你的退休计划，你就需要学会掌控风险。 性服务行业是一门有风险的生意。我去内华达州就是为了了解这个 行业是如何分离出风险并为风险定价的。大多数性工作者和她们的客户 可能会被逮捕或遭受暴力。在街上揽客的性工作者相较于一般大众，被 谋杀的概率要高出13倍。性工作者谋杀案件中有35%是连环杀手犯下 的。买春行为或者卖淫行为会带来污名：一旦被捕，性工作者和嫖客将 面临社会、职业以及法律上的负面影响。我去妓院就是为了了解需要付 出怎样的代价才能消除这些风险。 风险是什么 人们听到“risk”（风险）这个词的时候，会本能地想到一些可怕的 事情、糟糕的境遇，比如失去工作、财富或配偶。 但我们需要承担风险才能让生活变得美好。我们必须赌一把才能得 到想要的东西，即使这么做有可能会使我们蒙受损失。如果我们想要一 段良好的关系，就要冒着心碎的风险；如果我们想要在工作中取得成 功，就必须主动参加可能失败的项目；如果我们回避风险，我们的生活 就无法前进。从技术上讲，风险描述了可能发生的一切后果——有好有 坏——以及这些后果可能发生的概率。 甚至“risk”这个词的历史也说明我们对这个概念有着怎样的复杂感 觉：它来源于rhizikón，是古希腊人描述危险、危害的航海术语。虽然 它的用途随着时代的变化而略有改变，但总是用于描述一些危险的东 西。但是，在16世纪，随着探索新世界的启动，它的意义发生了变化。 人们开始将风险看作一种可以控制的东西——而不是全由命运掌控。中 世纪中期的德语单词rysigo意味着“挑战、承担、进取心，以及获得经济 上成功的希望”。 无论你是否意识到，每天，在你生活的各个方面，你都会冒大大小 小的风险。好消息是，你不必全凭运气，指望有最好的结果。本书将告 诉你如何谨慎地冒险，同时将发生最坏情况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我们经常被教导以“如果我做了X，那么会得到Y”这样的方式进行 思考并做出决策。但实际上，在任何时候，当我们做出决策后，一系列 的Y就会发生——它可能是最好的结果，也可能是最坏的。一旦我们认 识到这一点，就可以采取措施改变Y的范围。我们虽然无法保证得到正 面的结果，但如果我们在考虑风险时更具策略性，就可以增大成功概 率。有时候这被称为冒“预期（中的）风险”。不过，有一门科学是谈风 险的，它可以帮助你明白什么是值得尝试的，以及如何将冒险时取得成 功的机会最大化。 我指的风险科学来自金融经济学。虽然你可能会想到那些头发油 光、穿着花哨的男人正在忙着赚钱——或者是拿走你的钱，但其实金融 市场发生的大部分交易只是简单的风险买卖。金融风险是对资产可能发 生的一切情况进行估计，比如股票上涨2%或20%，或下跌60%的概率。 一旦风险得到评估，资产就可以被买卖：人们根据自己的偏好，可以选 择增加或降低其中的风险。金融经济学研究金融市场中的风险，但其经 验教训可以适用于我们在生活中经历的任何市场或做出的任何决定。 例如，像所有风险学家一样，我永远不会搭乘纽约市的穿城巴士， 因为乘坐它要花费的时间完全不可预测：平均来说，乘车穿越曼哈顿岛 要花30分钟，但在不同日期或时间段，这一旅程可能会超过一个小时， 也可能只要15分钟。如果我走路，需要35分钟——每一次都如此。如果 我选择走路，就不必担心拥挤的交通或乘客在好多个站点上下车。步行 穿城的时间几乎是完全可预测的，对我来说和乘坐公交车花的时间基本 上差不多。用金融经济学的术语来说就是：如果你需要在具有相似回报 的两个投资组合之间做出决定，那么应该选择风险较小的那个。 当我们需要做出冒险的决定时，这些来自金融经济学的经验教训非 常有用，但我们大多数人从不学习它们。我获得了经济学博士学位，但 在毕业之前我对金融学的了解并不多。我曾经认为，金融经济学只不过 是研究人们如何试图战胜市场并致富的。虽然那是其中的一部分——因 为风险的增加提供了赚更多钱的可能性，但金融经济学不止于此：它是 关于风险的研究。 随着我对金融经济学的了解越来越多，我开始意识到如何将它基于 市场风险的经验教训，转化为一种新的方式来理解并认清一个更广阔的 世界。掌握如何使用这些工具能让我们每天在进行复杂的风险决策时做 得更好：无论是决定回学校上学或在初创公司工作，还是考虑分配多少 的时间在某个项目上工作或确定出价多少来购入梦想的房子。 风险经济学无处不在。在写本书的时候，我做了经济学家很少做的 事情。我没有坐在家里的办公桌前看数据，反倒花了很多时间和远离华 尔街的非经济学家做伴，向他们请教如何在生活和事业中管理风险。 我采访的每个人都能在快速变化的经济环境中找到高明的方法来识 别和管理风险。他们的故事说明了金融经济学中最重要的原则，而且比 任何有关股市的故事都要更深刻。 妓院经济学 我访问月光兔女郎农场的时候，它的老板是丹尼斯·霍夫，一个70 多岁、略微驼背、威风八面的大个子秃头男人。他经常穿着保龄球衫和 卡其裤走进妓院大厅，年轻的金发女郎站在大厅两侧，争夺着他的注意 力和认可。霍夫于2018年10月去世，享年72岁，人们在色情明星罗恩· 杰里米开设的一家妓院的豪华套房里发现他的尸体。 霍夫在亚利桑那州长大，是家中的独子，父母对他宠爱有加。高中 时，他在加油站工作，在女朋友怀孕后就娶了她。不久之后，霍夫开始 购买加油站。他在20世纪70年代能源危机时期非法售卖汽油并发了一笔 小财。他一直有婚外情，最终导致婚姻破裂。霍夫搬到圣迭哥，开始从 事共享度假别墅的生意，并与从事色情行业的人交上了朋友。他也成为 内华达州合法妓院的常客。 在美国，唯一能合法从事性交易的地方是内华达州的少数几个县， 而且该行业受严格监管。合法的性工作者必须在有执照的妓院工作，接 受常规的性传播疾病检查，并接受广泛的背景调查。 20世纪80年代，霍夫和他的朋友经常光顾妓院。那时的妓院是肮脏 的、充满悲伤的地方——通常是沙漠中的一辆拖车，嫖客指望女性在其 中以妓院指定的任意价格为他们提供任何类型的性服务。妓院也不允许 这些女性连续休假好几天。 1993年，霍夫买下了位于卡森市外的一个小镇中的月光妓院。他决 定以与出售共享度假别墅相同的方式来从事性服务行业。他取消了定 价，让妓女选择她们想要提供的服务以及为谁服务。他设定的业务模型 是，让妓院里的每个妓女成为独立承包商，她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偏好选 择上下班时间 ，并就每次交易自行商谈。这给了她们更多的自主权和 动机去争取、要求更高的收入。霍夫去世的时候，他已经买下了6家位 于内华达州的妓院，我拜访了其中4家。 在许多方面，妓院与其他工作场所一样。妓院会召集工作人员开周 例会（和大多数传统公司不同的是，女士会经常戴着古怪的帽子并喝 茶），并提供财务建议、绩效奖金甚至住宿（霍夫买下了当地的一幢公 寓楼，许多工作人员住在那里）。月光兔女郎农场是霍夫最著名的妓 院，一个名为《猫屋》（Cathouse）的色情真人秀电视节目甚至为它做 了专题节目。 但霍夫提供的价值在于，他降低了性交易中买家和卖家的风险。 供给 我在内华达州见了几十名性工作者，每个人因为不同的原因而从事 这个行业。这些故事中有一些十分令人心碎，而另一些故事只是描述了 一个喜欢她的工作和工作提供的收入的女人。我见过很多有工商管理硕 士和博士学位的女性，但在我研究经济学和金融学的那些年，从来没有 遇到过比谢尔比·斯塔尔更精明的商人。 斯塔尔是霍夫7家妓院中收入最高的人之一。她40岁出头，身材出 众，有着一头长长的金发，说话时带着温柔而沙哑的得克萨斯口音。斯 塔尔已婚，有3个孩子。除了她的职业有点不寻常之外，她过着常规的 生活。她白天在妓院工作，晚上大多回到家里。我们在斯塔尔的卧室见 面，谈论她的业务。 在开始妓院的工作之前，斯塔尔过着双重生活：白天是销售主管， 副业是脱衣舞女。或者更准确地说，她的主业是一名高收入的“会议 圈”的脱衣舞女，销售主管才是副业。“脱衣舞女也有一个会议圈 吗？”我问道。 没有官方的圈子，斯塔尔解释道。但是她注意到，如果城里召开某 些会议，她就有更多跳舞的机会。她研究了不同的会议——最好是技术 公司买单的会议——召开的地点，并且和全国各地的脱衣舞俱乐部建立 了良好的关系，这样她就能跟踪在不同城市进行的那些最有利可图的活 动。 不出所料的是，斯塔尔通过跳舞赚到了比她当销售主管更多的钱。 她承认，她保留销售主管的工作只是为了避免与脱衣舞女关联在一起的 耻辱感——部分原因是她来自一个宗教家庭，常规的工作也使她更容易 生活在一个小社区中生活并抚养孩子。15年来她一直默默地同时从事这 两种职业。但斯塔尔承认，她职业女性与脱衣舞女的双重生活方式“其 实非常明显，淡金色头发，假的棕褐色皮肤，一对大胸……我可谁都骗 不了”。 快40岁的时候，斯塔尔觉得自己的年纪已经太大了，没法继续跳舞 了。她讨厌她在公司的职位，而且公司希望她调岗到另一个城市；她的 丈夫丢了工作。是时候尝试一些新鲜的东西了。斯塔尔听说合法的性工